1. Mr. Hope Estheim
Author:Sienna
新的一天又從辦公椅上開始。意識清醒的同時少年感到一陣哆嗦,因此忍不住將毛毯蜷緊一點。日與夜的界線對研究員來說經常是很模糊的,在過去的歲月中,像這樣寸步不離工作台、直到撐不住為止才小寐再戰,對霍普‧埃斯特海姆這樣的菁英來說更是家常便飯的事。
只不過,如今的他確實感到體力大不如前。囿於少年的身體所限,總是工作沒多久便開始犯睏。所幸這並未對效率帶來嚴重的影響,頂多只是一天又變得更零碎一些。
少年歪斜著身體,將頭枕在扶手上,整個人縮在於他而言略顯過大的黑色皮椅裡。在純白的方舟中,這大概算是比較醒目的裝設。他伸出一手搆向面板,呼叫出熟悉的影像企圖振奮自己。
那是一名身著鎧甲的女性正在奮戰的畫面。
像主控面板上閃現的各地影像一樣,過去的記憶飛快掠過腦海,卻沒有哪個片段真正停駐心裡。他的整副軀殼像是承滿資訊的容器,而身為人應有的情感,如今已是不再聽他使喚的幻肢。
在混沌開始侵蝕世界後,他親眼目睹了冰雪的消沉墮落、諾艾爾的自我封閉、以及薩茲的心力交瘁。他彷彿又感到十四歲時的孤獨,不同的是這次再也沒有父親相伴。
即使如此,他也從未放棄希望,只是到後來他已不太願意回想曾經做過的各種嘗試,因為那只是徒增挫折。所以,現在的他必須承認,抽離感情很多時候還挺方便的。
至少,在命運之日來臨以前,他一直是這樣想的。天知道在真正見到追尋已久之人後,想法會不會立刻背叛他現在的立場。
無論如何,聖樹已顯露出徵兆,而末日鐘聲也切實地敲了十三響。一切早已就緒,只待她正式甦醒──
「歡迎回來,雷姐。」
很好,比想像中自然。
他不厭其煩地重覆這已練習不下萬遍的話語,以免到了關鍵時刻,連句簡單的招呼都哽在喉嚨裡。
和預期中一樣,雷姐在看到他的樣貌時顯得相當吃驚。不過,那反應還沒有他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大就是了。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這副身體,但對甫剛甦醒的雷姐來說,一下子要接受還是有點困難吧。幸好,他們有非常多時間可以適應這件事。
「霍普‧埃斯特海姆?那個霍普‧埃斯特海姆?」
彷彿要確認宛如時光倒流般的景象並非長眠中的幻覺,雷光以夢囈般的語調問道。
「是的,那正是我。」霍普彎起眼角,掛上練習已久的笑容,想令其安心下來。
「……不是二世什麼的?」
「真是的、我還單身呢。」霍普乾笑兩聲,接著鄭重澄清。這無可厚非。畢竟他們太久沒見面了。即使如此這問題還是小小地超出意料。
和他的尷尬窘態相反,雷姐在確認身分之後似乎鬆了一口氣。他有些在意那其中的含意,但他不敢揣測太多。現階段只要她願意相信他就夠了。事實上憑著這可疑的外表,他獲得的信任已經比預期的還多。
雷光緩緩站起身,褪下某個人為她披上的毛毯。包裹著肌膚的是代表至高神使徒的服飾,訴說著使命,也象徵著……枷鎖。霍普默默凝望那套配裝,心情複雜。
「依照指示,是你負責引導我吧。」
「是的。」
「那就……從這裡是哪裡開始吧。」
帶她認識環境之後,他開始簡報至今為止世界情勢的轉變──從雷姐於世上消失說起。令他驚訝的是,大部分的歷史她都很清楚,而她說那是因為待在瓦爾哈拉的緣故。他也聊分別之後他的所有經歷,雷姐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聆聽,就像當年他聽莎拉傾訴一切時一樣。
談完這些後,解說目前該進行的任務算是簡單的了。他當然還不到回憶過去會感到困難的年紀,只是在曾經熟悉的人面前詳細描述這些,感覺上總是比較……吃力。現在他們正說到『布涅貝哲』對於新世界的規劃,那裡雖然已經建構完畢,卻仍然處於洪荒,最重要的居民也一個都還未能搬遷進去。而這正是『方舟』和『解放者』的使命。
「──也就是說,我們很可能是新時代的先驅、新人類的始祖。」
霍普對此感到很興奮。世界的崩毀和一些私人原因常令他憂心沮喪,但一想到自己正在對人類做出貢獻,心中便會湧現無限熱情。在學院逐漸式微後,能重拾這樣的工作令他覺得充實而滿足。正說得激昂,他卻發現雷姐用一種奇怪的神情打量自己。
「你是想說我是那根肋骨嗎?」
他愣了三秒才明白她說的是『伊甸』的故事。
「呵……讓雷姐當我的肋骨,恐怕太委屈了點吧。」
等到解釋完細節並整備完成時,已經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。雖說時間的概念在方舟中並無意義,不過可以的話他們都希望能儘快開始。
「離開方舟之後,混沌便會依照原本的步調逐漸侵蝕世界,因此請務必按照規劃進行。請考慮清楚,雷姐。」
這將是『解放者』的第一次出征。即使已經充分地沙盤推演,他仍忍不住再度確認。
「──妳準備好了嗎?」
「我沒問題,開始吧。」踏入傳送陣前,雷光扭頭向他一瞥:「霍普‧埃斯特海姆。」
「呃……」還來不及抗議,雷姐的身影已經消失。
『……請叫我霍普就行了。』──他決定下次要好好說出來。